十步杀一人,千里不留行。事了拂衣去,深藏功与名。

警察故事-引子

【纯属虚构,请勿转载】

 

 

引子

 

沿海的城市一到了夏天,总会被湿热的气流笼罩,街头巷尾的老人们聚在一起,个个儿摇着大蒲扇,说着聊着,从清末聊到未来二十年,耳边伴着枝头悠长绵延的蝉声,一阵儿一阵儿的。每天聊得话题都不重样,可是每天又都一样,日子这样蔓延着,像一根看不到头的绳子。

 

可是这个夏天对有些人来说,又是个不一样的夏天。

 

平安巷南边巷口一座筒子楼二楼传来一阵欢呼,老人开门出来,少年早已冲出门去了。她冲着窗户看过去,白色的身影飞奔着朝北边去,身后似乎拉出了一道透亮的尾光。

 

此刻的许魏洲雀跃着,像是捡到了宝贝,走到巷子北边,另一个身影也迎面出现在视线里。

 

对方的脸上也满是兴奋欣喜的笑容,手里举着同样的信封,他大老远地跳着叫着:“老黄!老黄!”

 

“你考上了?”异口同声。

 

接着哈哈大笑,再次异口同声:“我考上了!”

 

电线杆子上的麻雀被这一阵爆发出的笑声惊扰得四下逃窜,翅膀拍到三楼的玻璃,女孩打开窗子,把头发别到耳后,甜甜地笑道:“你们吵什么呀?”

 

许魏洲红着脸躲到黄景瑜身后,这个比他还高了两公分的男孩子,体格也比他大了一整圈,健壮的肌肉露在背心外面,充满了力量的美感。从小他就是平安巷的孩子王,谁都认识他,谁都喜欢他,谁都怕他。他冲着三楼的女孩儿道:“小豆儿,我俩考上了。”

 

窦菁菁笑得更加甜了,好像考上的是她自己似的:“我就说你们俩肯定能考上!”

 

“下午去游泳吧?”

 

“好嘞,你们等着我啊。”说着便钻回了屋。

 

许魏洲见窗户关上了,便从黄景瑜身后走了出来。

 

“去游泳,干什么叫她一起?”语气里夹杂着羞赧的埋怨。

 

“你还害臊呢?”黄景瑜臊他,“带个女孩儿去游泳馆,可不倍儿有面子?”

 

窦菁菁十六岁,一米六五的个子,匀称的身材比例,白嫩细腻的皮肤,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,修长浓密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一样直扑腾,鼻子高挺,嘴唇丰润,泛着健康的粉色的光泽。她喜欢穿白色的裙子,露出纤细的小腿,搭配红色的凉鞋,脚踝上挂着用红绳串起的小核桃,头发披在肩上,一只宽头箍箍在脑袋上,模样十分可人。

 

她是整个平安巷最漂亮的小姑娘,众多小男孩心中的女神。

 

这个女神平时只跟两个人玩得最好,一个是孩子王黄景瑜,一个就是黄景瑜的好兄弟许魏洲。

 

到了游泳馆换上泳装,许魏洲看都不敢看她一眼,一头扎进水里,绕场游了一大圈。黄景瑜笑呵呵地跟上去,窦菁菁也跟着进了水。

 

“你今天怪怪的啊。”追逐了几圈,还是被黄景瑜逮住了脚踝,许魏洲干脆靠在边上休息。

 

“哪儿怪了?”他死不承认,偷偷拿眼角去瞄穿着那件特别扎眼的西瓜红泳衣的窦菁菁。

 

黄景瑜哼了一声:“你是不是心里憋着话呢?”

 

许魏洲被戳中心事似的,转头看他。黄景瑜也靠在岸边,身子泡在水里,仰头看着高高的天花板。

 

许魏洲有点难为情,小声道:“我跟你说了你可别跟别人说啊。”

 

“你说吧。”

 

“我有点儿喜欢小豆儿。”

 

这太正常不过了,平安巷里的男孩儿除了黄景瑜几乎都喜欢窦菁菁,可是许魏洲不同。

 

黄景瑜扭头看他,水珠顺着额头滑下,中午的狂喜和兴奋一瞬间都烟消云散。这个跟他亲密得像亲兄弟一样的男孩,心里藏着另外一个人,这是他从来没有想到过的。这种百分之百会发生的事在黄景瑜看来居然特别不可思议。

 

“有人抽筋儿啦!”

 

许魏洲看过去,窦菁菁正在水里扑腾着,周围都是人,她四肢修长,奋力挣扎着,一时间竟没人靠近得了。他急忙游过去,身上被她踢了好几下,水花溅到眼睛里也不管,抱着她就往岸边游。

 

黄景瑜也回过神,追了上去,好不容易把窦菁菁送上了岸,众人都舒了口气。女孩儿俨然被吓得不行,抱着许魏洲的胳膊就开始哭,上气不接下气的。许魏洲抚摸着她的脑袋安慰,这画面在黄景瑜看起来,像一粒被风吹进眼睛的沙子,特别难受。

 

傍晚把窦菁菁送回了家,俩人正要分别的时候,黄景瑜忽然抓住了许魏洲的胳膊。

 

“我送你回去吧。”

 

“嗯?好。”

 

二人沉默着走到许魏洲家楼下,就闻到一阵饭菜香味,许魏洲闭上眼睛闻了闻,笑道:“我奶奶做了你最爱的豆角烧肉,你晚上留下来吃点儿吧。”

 

黄景瑜挤出一个笑:“好嘞。”

 

一顿饭吃得特别香,许奶奶特别喜欢黄景瑜,他懂事能干,嘴也甜,平安巷的家长都喜欢他。

 

许奶奶去厨房看粥的空档,黄景瑜开口道:“你……”

 

“你……”许魏洲也同时开口,俩人顿住,黄景瑜把话咽回去:“你先说吧。”

 

“你觉得我能跟小豆儿告白吗?”

 

“……”

 

许魏洲挠了挠后脑勺:“我知道她喜欢你,咱们院儿哪个女孩儿不喜欢你啊?”

 

“瞎说。”

 

“你喜欢她吗?”

 

他看着许魏洲的大眼睛,在昏暗的顶灯下显得那么亮,根本不逊色于窦菁菁,只是他一时无法说出自己内心的想法,他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,只得摇摇头:“不喜欢。”

 

“那我追她了。”许魏洲害羞地笑了,耳根发红。

 

黄景瑜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耳朵,许魏洲哆嗦了一下,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尴尬。两人对视着,时间好像凝固在了这一瞬间,四周飘着饭菜的香味,还有窗外槐花的香味,和墙角点燃的蚊香缓慢燃烧的味道。

 

接着许魏洲的整张脸都红到了脖子根儿。

 

“我让你别追,可以吗?”

 

许魏洲变了脸:“你还是喜欢她。”

 

“我不喜欢她。”

 

“那你为什么不让我追她?”

 

黄景瑜又挤了个难看的笑:“瞧你这劲儿劲儿,哪个女孩儿喜欢你这样的?”

 

“你怎么知道她不喜欢我?”许魏洲不服。

 

“那你追不着怎么办?”

 

“我……”

 

“追不着可不得伤心一段时间啊?”

 

“我……你怎么就知道我追不着呢?!”许魏洲有点急,稍稍提高了音调。

 

黄景瑜哑口无言,放下碗筷站起身道:“我先回去了,帮我跟奶奶打声招呼。”说着提起包就出了门。

 

许奶奶端着绿豆粥从厨房出来,就看到许魏洲一个人坐在那吃饭,问道:“小鱼儿呢?”

 

“回家去了。”

 

“饭还没吃完呢,怎么就回去了?你是不是把人给惹恼了?”奶奶责怪他,“瞧你一天劲儿劲儿的,仗着人比你大天天惯着你……”

 

听到那个形容词他就浑身不自在,他许魏洲怎么就劲儿劲儿的了?

 

“我也吃饱了。”说着便摔下碗筷回了房间。

 

黄景瑜下了楼,在一边的槐树下靠了好一会儿,才看到许魏洲房间的灯亮了。他熄灭了烟,捡起一个小石子扔上去。

 

石子擦过的树枝发出哗啦啦的声音,晃下来一只小小的槐蚕。

 

许魏洲打开窗子望了望,黄景瑜又扔了一个石子,这次包了张小纸条在里面。

 

他打开纸条,上面是黄景瑜有力的字体:“你喜欢就去追吧,追不着,还有我呢。”

 

普通的一句话,许魏洲看来忽然心跳漏了半拍,最后那行“还有我呢”看起来是那么意义不明,他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,亦或是害羞什么,他伸出脑袋,看到楼下仰着头的黄景瑜,脸上带着从小到大都没变过的微笑的黄景瑜,始终包容着他维护着他的黄景瑜。

 

之后的很多年,他都因为这样的黄景瑜而夜不能寐,这样的微笑像是一把尖刀狠狠地扎进心脏,拔出来,再扎进去,恶狠狠地反复着,让许魏洲辗转难眠。每每想到那些白衣飘飘的日子,都像是一次次血肉模糊的酷刑,将他一点点拖进不见底的深渊。


【未完待续】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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